孟岐领着军队浩浩荡荡地回到了白帝城。
此时已是三更,百官伏在白玉阶下,朝拜着这座一如既往沉默着的宫殿。孟岐一步步踏过陈旧的青石路面,霜雪已渡他人生二十六年,这一次,他的面前是绵延而上的云龙浮雕。
养心殿前,孟屿立在风中,凝望着孟岐的大军停下了脚步,整齐划一地放下手中干戈。孟岐拾阶而上,寒光笼照着他的铁衣。
孟岐最终走到了孟屿的跟前,二人皆缄默不语。
孟屿身后站着云酬,云酬向孟岐笃定地点了个头。孟屿适时举起手中明黄色的圣旨,目光穿过孟岐,看向阶下众人,朗声说道:“圣旨在此,如陛下亲临,尔等速速跪下。”
哗啦一声,铁甲触地,阶下跪满了人。
孟岐亦跪了下来,他的身后是凄清孤冷的月光,他的面前是殿宇昏黄明亮的烛火。他跪在光影纵横之间,仿佛跪在了君臣父子无法跨越的鸿沟间。
“奉天承运皇帝,诏曰:自朕登基以来,凡军国重务,用人行政大端,未至倦勤,不敢自逸。绪应鸿续,夙夜兢兢,仰为祖宗谟烈昭缶,付托至重,承祧行庆,端在元良。然朕疾患固久,思一日万机不可久旷,九怀王孟岐,天意所属,兹恪遵初诏,载稽典礼,俯顺舆情,谨告天地,宗庙,社稷,授以册宝,继承大统,以重万年之统,以繁四海之心。布告天下,咸使闻知。[1]”
孟岐等这一刻已经等很久了,他抬手接过圣旨,带着激动的语气说道:“儿臣领旨。”
山河已定,万民终于可以重获安宁。
孟屿淡淡一笑,扶孟岐起身,手掌拍了拍他冰冷的软甲,说道:“六弟,恭喜你得偿所愿,这个皇宫以后就是你的了。”
他顿了顿,又道:“如今尘埃已定,我也不必再继续待在这儿了。六弟,我想拜托你最后一件事。”
孟岐面色一凝:“你要去哪儿?”
“其实我也不知道。”孟屿苦笑了一声,“只是不想再继续待在这座牢笼里了。王爷的封号我也不需要,从此以后做个闲散的庶民,也挺自由的。可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——请你好好善待阮贵妃,她一生从未做过恶,可惜生了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,我走以后,她一定会十分伤心。六弟,让她平安地安度个晚年吧。”
孟岐颔首,答应了。
“进去吧。”孟屿侧身,给孟岐让出一条路,“去看看父皇吧。”
“你不进去吗?”
“不了。”孟屿苦涩地笑了一下,“你进去就好了。”